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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朗西斯•培根:論人生

作者:    來源:    發布時間:2015-04-09    浏覽:


培根論愛情:

 

愛情在舞台上,要比在人生中更有欣賞價值。因為在舞台上愛情既是喜劇也是悲劇的素材,而在人生中,愛情常常招緻不幸。它有時像那位誘惑人的魔女,有時又像那位複仇的女神。

 

你可以看到,一切真正偉大的人物(無論是古人、今人,隻要是其英名永銘于人類記憶中的),沒有一個因愛情而發狂的人。這說明偉大的精神和偉大的事業可以摒除過度的激情。然而羅馬的安東尼和克勞底亞是例外。前者本性就好色荒淫,然而後者卻是一個嚴肅明哲的人。這說明愛情不僅會占領沒有城府的胸懷,有時也能闖入壁壘森嚴的心靈——假如守禦不嚴的話。

 

埃辟克拉斯曾說過一句笨話:“人生不過是一座大舞台。”似乎一個本該秉承天意、追求高尚目标的人,卻應一事不做而隻拜在一個小小的偶像面前,成為自己感官的奴隸——雖然還不是口腹之欲的奴隸(那簡直與禽獸無異了),即娛目色相的奴隸。而上帝賜人以眼睛本來是有更高尚的用途的。

 

過度的愛情,必然會誇張對象的性質和價值。例如,隻有在愛情中,才總是需要那種浮誇謅媚的詞令。而在其他場合,同樣的詞令隻能招人恥笑。古人有一句名言:“最大的奉承,人總是留給自己。”——隻有對情人的奉承要算例外。因為甚至最驕傲的人,也甘願在情人面前自輕自賤。所以古人說得好:“人在愛情中不會聰明。”情人的這種弱點不僅在外人眼中是明顯的,就是在被愛者的眼中也會很明顯——除非她(他)也在愛他(她)。所以,愛情的代價就是如此,不能得到回愛,就會得到一種深藏于心的輕蔑,這是一條永真的定律。由此中可見,人們應當十分警惕這感情。因它它不但會使人喪失其他,而且可以使人喪失自已本身。

 

至于其他方面的損失,古詩人荷馬早告訴我們,那追求海倫的巴立斯王子竟拒絕了天後朱諾(财富女神)和密納發(智慧女神)的禮物。這就是說,溺身于情的人,是甘願放棄财富和智慧的。


當人心最軟弱的時候,愛情最容易入侵,那就是當人春風得意、忘乎所以和處境窘困孤獨凄零的時候,雖然在後一情境中不易得到愛情。人在這樣的時候最急于跳入愛情的火焰中。由此可見,“愛情”實在是“愚蠢”的兒子。但有一些人即使心中有了愛,仍能約束它,使它不妨礙重大的事業。因為愛情一旦幹擾事業,就會阻礙人堅定地奔向既定的目标。

 

我不懂是什麼緣故,使許多軍人更容易堕入情網,也許這正像他們嗜愛飲酒一樣,是因為危險的生活需要歡樂的補償。

 

人心中可能潛伏有一種博愛傾向,若不集中于某個專一的對象,就必然施之于更廣泛的公衆,使他成為仁善的人,像有的僧侶那樣。

 

夫妻的愛,使人類繁衍。朋友的愛,緻人以完善。但那荒淫縱欲的愛,卻隻會使人堕落毀滅!

 

培根論婚姻:

 

成了家的人,可以說對于命運之神付出了抵押品。因為家庭難免拖累于事業,使人的許多抱負難以實現。

 

所以最能為公從獻身的人,往往是那種不被家室所累的人。因為隻有這種人,才能夠把他的全部愛情與财産,都奉獻給唯一的情人——公衆。而那種有家室的人,恐怕隻願把美好的祝願保留給自己的後代。

 

有的人在結婚後仍然願意繼續過獨身生活。因為他們不喜歡家庭,把妻子兒女看作經濟上的累贅。還有一些富人甚至以無子嗣為自豪。也許他們是擔心,一旦有了子女就會瓜分現有的财産吧。

 

有一種人過獨身生活是為了保持自由,以避免受約束于家庭承擔的義務和責任。但這種人,可能會認為腰帶和鞋帶,也難免是一種束縛束吧!

 

實際上,獨身者也許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,最好的主人,最好的仆人,但很難成為最好的公民。因為他們随時可以遷逃,所以差不多一切流竄犯都是無家者。

 

作為獻身宗教的僧侶,是有理由保持獨身的。否則他們的悲慈就将先布施于家人而不是供奉于上帝了。作為法官與律師,是否獨身關系并不大。因為隻要他們身邊有一個壞的幕僚,其進讒言的能力就足以抵上五個妻子。作為軍人,有家室則是好事,家庭的榮譽可以激發他們的責任感和勇氣。這一點可以從土耳其的事例中得到反證——那裡的風俗不重視婚姻和家庭,結果他們士兵的鬥志很差。

 

對家庭的責任心不僅是對人類的一種約束,也是一種訓練。那種獨身的人,雖然在用起錢來很揮霍,但實際上往往是心腸很硬的,因為他們不懂得怎樣去愛他人。

 

一種好的風俗,能教化出情感堅貞嚴肅的男子漢,例如像尤利西斯(Ulysses)那樣,他曾抵制美麗女神的誘惑,而保持了對妻子的忠貞。

 

一個獨身的女人常常是驕橫的,因為她需要顯示,她的貞節似乎是自願保持的。

 

如果一個女人為丈夫的聰明優秀而自豪,那麼這是使她忠貞不渝的最好保證。但如果一個女人發現她的丈夫是忌妒多疑的,那麼她将絕不會認為他是聰明的。

 

在人生中,妻子是青年時代的情人,中年時代的伴侶,暮年時代的守護。所以在人的一生中,隻要有合适的對象選擇,任何時候結婚都是有理由的。

 

但也有一位古代哲人,對于人應當在何時結婚這個問題是這樣說的:“年紀少時還不應當,年紀大時已不必要。”

 

美滿的婚姻是難得一遇的。常可見到許多不出色的丈夫卻有一位美麗的妻子。這莫非是因為這種丈夫由于具有不太多的優點,反而使他的優點更值得被珍視嗎?也許因為伴随這種丈夫,可以考驗一個婦人的忍耐精神吧?如果這種婚姻出自一個女人的自願選擇,甚至是不顧親友的勸告而選擇的,那麼就讓她自己去品嘗這枚果。

 

培根論青年與老年:

 

一個人假使不曾虛度生活,年歲不大也可以表現得成熟老練,隻不過這種情況少有發生罷了。深思未必出自風霜,歲月同樣可見年輕,可一般的青年畢竟謀劃不過長輩,智慧也不及他們少年老成的同齡人。

 

但青年的創造性是更為豐富的,想象力也如湧泉一樣奔放靈活,這似乎更得益于神助。天性剛烈、心懷熱望、情緒敏感的人不曆經中年,行事總是青澀,恺撒和塞維拉斯即為例證……

 

青年擅長創造卻缺乏判斷,擅長行動卻缺乏商讨,擅長革新卻缺乏對經驗的借鑒。日積月累的經驗可以引導他們掌握舊事物,但也會遮蓋他們看見新事物的視線。

 

青年人犯錯往往毀壞大局,而老年人的錯則是邁步太小或行動太緩。無論謀事還是操行,青年都婺遠喜功,基調高,動幅大,好走極端;他們藐視前例,目空一切,革新的勇氣綽綽有餘,而欠方式和分寸上的考慮,結果反而招緻意外的麻煩。他們有如不羁的野馬,行事極端而不自知自救,一旦開蹄犯錯,就瀉至千裡,不可複回。老年人呢,他們顧忌太多,議論過長,甯求安穩,不願冒險,總是滿足于平平成績而不向往極至的輝煌。毫無疑問,最好是将兩者特點結合。就現在來說,青年和老年可以互相取長補短。就發展來說,老年人是主事者,而青年可以學習取經。最後就社會來說,老年人以權威之姿指引方向,青年人則能振奮民心、鼓舞士氣。但如果從政治上講,老人的閱曆是珍貴的,那麼,青年人的純真則在人性中熠熠閃光。

 

培根論讀書:

 

讀書可以陶冶情操,修養身心,可以敷彩,可以長智。讀書的主要用途,就怡情而言,體現在獨處幽居的時候;就敷彩而言,體現在交談的時候;就長智而言,體現在判斷處理事物的時候。專家學者能有條不紊地處理事情,辨析事物的微妙之處;而深思好學者能統籌策劃,全盤考慮大小事務的計劃安排。

 

讀書耗時過多是懶散;文采太過浮躁華麗是矯情;完全循規蹈矩則是學究怪僻。讀書可以使人的性格趨于完美,而親自體驗則能補充完善書本知識:因為自身的資質猶如自然生長的植物,需要借助書本知識得以修整;要想把這種修整做得盡善盡美,就必須把書本知識與實踐相結合。

 

手藝人鄙視讀書,無知的人羨慕讀書,明智的人學以緻用;因為書本不會教人如何運用;學以緻用的智慧不在書中,而在其外,全憑經曆體驗才能獲得。

 

不要為了吹毛求疵而去讀書;不要盡信書中所言;不要隻是從書中摘文引句,而應該思量斟酌。有些書淺嘗即可,有些書吞噬即可,隻有少數的書需要細嚼慢咽地消化掉。也就是說,有些書隻需摘選其部分内容來讀,有些書隻需粗略浏覽,隻有少數的書必須仔細認真地閱讀。有些書可以請人代讀,并取其所做的摘要,但隻有那些題材不太重要或價值不高的書籍才适合這樣做;否則從這類書中提煉的就像蒸餾水一樣,寡淡無味。

 

閱讀使人充實,交談使人敏捷,寫作使人嚴謹。因此,很少寫作的人必須有很好的記性,很少與人交談的人必須天生靈敏,讀書不多的人必須非常狡猾得看起來沒有知識也像有知識一樣。

 

曆史使人明智,詩歌使人聰穎,數學使人精細,自然科學使人深沉,倫理學使人莊重,邏輯和修辭學教人雄辯。

 

讀書可以陶冶性情。正如運動可以治療生理疾病一樣,适宜的讀書可以治療心理上的弊病。打保齡球有益于睾腎,射箭有益于胸肺,慢走有益于腸胃,騎馬有益于大腦,如此等等。倘若精神不集中的人,就讓他學數學,因為在演算時稍一走神,就得重做;倘若不善辨别異同的人,就讓他學經院哲學,因為那些哲學家都喜歡條分縷析;倘若不善洞察事物、不善于推理的人,就讓他研究律師的案卷。所以,智力上的種種瑕疵都有專門的處方來彌補。

 

培根論自私者的聰明:

 

螞蟻本是聰明靈巧的小動物,卻也是果園菜圃裡的害蟲。因而十分自戀的人确有可能會損害公衆。用理智将自愛與愛人區分開吧!忠實于己,不要欺騙别人;尤其不要欺君叛國。人類行為卑劣的中心,就是自我。正如地球,它隻以自我為中心。而與日月五行親近的東西,也就有其他的中心,并從中得利。

 

凡事從自我出發,君主這樣做倒是可以容忍,因為君王是一己之主,且他們的禍福關系着公衆的福祉。但臣仆之于君主,人民之于國家也是這樣的話,就罪過之極了,因為任何事一經此種人的手,他都要為一己之私服務,經常背離君主、君國的目标行事。所以君王、國家從來都不會挑選有這種弊病的奴仆,除非他們認為所需要的服務無關緊要。更糟的是,當比例失調時,奴仆利益優先于主人,已經有失體統了;而如果奴仆的微薄私利牽制影響了主人的利益,就更是無法無天了。然而,卑劣的軍官、會計、使者和将軍等貪官污吏之事,使球偏離軌道,他們為了自己的微利,出于妒忌,将主人的宏績偉業毀于一旦。多數情況下,這種人所獲的好處無濟于他們的幸運,可為了那微利所作出的出賣行為帶來的災害卻與主人的洪福差不多。

 

自戀者會為了烤熟雞蛋而放火燒屋,這當然是他們的本性使然。然而,這些家夥往往能取信于主人,因為他們所擅長的就是溜須拍馬、謀求私利,不論是為了讨好主人,還是為了謀取私利,他們都會把正義之事的利益抛棄。

 

自私者的聰明,在許多方面都犯下罪惡。房屋轟塌前一定要逃生,那是老鼠的機智;把小動物從它們挖好了的栖身之處驅逐出來,鸠占鵲巢,那是狐狸的狡猾;邊吞食邊落淚,那是鳄魚的陰險。尤其要指出的是,“有己為人”(西塞羅告訴龐培語),往往倒黴。即使耗盡畢生的精力為自己牟利,最終還是要被無常的命運收拾掉;而他們還自忖,以自私者的明智,足以能束縛住生命的翅膀呢。

 

培根論膽量:

 

這裡講一個中學課本中常見的課文,但很值得一個聰明人思索。曾有人拿這樣一個問題問迪莫斯森斯:“要想成為一名演說家,主要應具備的條件是什麼?”“多說。”他回答到。“然後呢?”“多說。”“還有呢?”“仍然是多說。”

 

之所以如此回答,是因為他深刻地體會過。他深知自己在演講方面沒有什麼天賦。作為演說要求的一部分,“多說”不過是表面化的條件,然而演說家卻将它置于創新、雄辯等其他條件之上,不但如此,還把它看作不二法門,似乎有了它就具備了一切;雖然不可思議,但其中的道理卻顯而以見。

 

與此頗為相似的一件事是做事的膽量。“做事的首要條件是什麼?”“膽量。”“其次,再次呢?”“照舊是膽量。”然而膽大妄為則是鄙陋無知的産物——遠低劣于其他方面。盡管如此,膽量可以激發鼓動那些見識短淺、缺乏勇氣之人,而這種人是非常多的,膽量甚至能讓聰明人脆弱時變得堅強。正如有江湖郎中醫治生理疾病一樣,治療政治疾病也有江湖醫生,他們保證能醫治大病,也許誤打誤撞治愈兩三例,但沒有科學做依據,就不能長久。你可以看到這種狂人多次創造穆罕默德“奇迹”。穆罕默德為了讓人們相信他有本事把山呼喚來,在山頂上為尊奉他教律的人禱告。他一遍一遍地呼山前來,觀衆都聚集前來了,但山紋絲不動,可他絲毫不覺羞愧,反而說“如果山不到穆罕默德這邊來,穆罕默德就必須到山那邊去。”這些政治上的行騙者,一旦他們狂妄預言的事無恥地失敗了,如果他們依然有這種“完美”的膽量,他們也會敷衍過去,扭轉話題,不再那樣說了。

 

在遠見卓識的人眼中,膽大妄為是荒唐的,甚至在一般人看來也未免有些可笑。既然荒唐惹人發笑,那麼膽大包天就免不了會幹出荒唐可笑的事。最可笑的是,當膽大妄為的家夥丢臉時,這時他們所處的境地肯定最尴尬、最難堪,這種情況對膽小之人來說,尚且有回旋的餘地,但膽大妄為的人碰到這種情況,就會不知所措;就好像下棋陷入了僵局,難分勝負,無法進行下去。因此可以說,膽大妄為常常是盲目的,因為它既看不到危險也看不到困難。所以膽大弊于思考,利于實幹,因而有勇無謀的人絕不能擔負主要責任,隻能在别人的指導下工作。因為在運籌上要洞察危險,而在行動上要藐視危險——除非這危險非常大。